一段顛簸的路程-武界部落行: |
文/林彥宏 2003.08.19. |
武界,是我第二個拜訪的原住民部落。
午后,我隨著安勝和黃美英老師前往武界,參與社區發展協會的會議。
午后的天氣還是一樣的悶熱,天空的一角卻堆著厚厚的雲層,看起來似乎它在擴張版圖,“也許會下雨吧……。
”心裡頭不自覺的擔心。坐在車子裡,逐漸開離了埔里市區,經過水頭里,道路的坡度也逐漸上揚,路……也開始出
現了坑坑洞洞,有的坑洞似乎是那年大地震殘留的痕跡,或是在路面的中央凹陷個窟窿,或是龜裂殘破的路面,一路
上顛顛簸跛,…….這只是開始。
來到了一處施工地點,機械怪手在前方工作,路面的柏油都換成了凹
凸不平的泥巴碎石路,道路的一側是鬆動的邊坡懸崖,另一側是陡峭的山
壁,裸露的碎石被一層層的網包住,此處在進行著水土保持的工程。我們
停下,走到邊坡旁,遠眺望去,眼前是一片開闊開闊的天空,道路沿著山
勢往上盤繞,底下兩座山邊的弧線相交,成v字型,在頂點沿直線望去,
整個大半的埔里盡收眼底。老師在此處照了幾張相,隨後我們繼續往武界
前進,沿途我們繼續在一個較好的觀景點停下照相,黃老師說,武界是觀
看埔里風光最好的地點。
繼續前行,顛簸的起伏越來越大,安勝說難怪之前跟部落的人在聯絡的時候,人家問他的第一句話是“你開什麼
車?”像這樣的路況,不是四輪傳動高底盤的吉普車還真不行。黃老師還說,以前剛經歷921之後的路況還更糟,她
曾在地震後第三個月上山,路根本不是路,堆滿了鬆動的碎石,只能進不能退,害得當時的黃老師想打退堂鼓也不行
。老師也提到當時震災之後,武界的物資很缺乏,等待救援物資的運送,結果直昇機運來的是一群視察的長官和記者
,和根本吃不飽的泡麵。武界的布農族人只好自行徒步下山到埔里,在埔里過夜,然後隔天才背米上山。而她當時去
武界其中一個目的也是載米去部落。聽著老師的話,看著眼前所謂的“已經整修過的路”,心中深深佩服布農族人求
生存的韌性。身在平地的我,很難想像再車走在碎石堆上的情形,更別提走這一段路下山了。
隨著山勢起伏,路面凹凸,一路顛到通往武界隧道口,隧道口旁有一支紅綠燈。隧道很長,寬度卻大概只能讓兩
台小型車剛好會車而過。通過了隧道,沿途多了水聲,前幾天剛下過大雨,水流順著山壁流洩,週遭也逐漸涼爽起來
,進入了山谷地區,沿著山路彎了幾彎,看見一座石板疊砌的入口意象設施,掛著布農族先前打耳祭活動的宣傳布條
,再走一段路,在眼前不遠處有一個部落,坐落在溪谷的平地之中,那兒就是我們的目的地──武界。遠遠的看它,
部落分為兩部分,一部分是布農族居住的集中地,另一部分則較多農作,溪水蜿蜒的親近在武界部落旁。望更遠些,
可以看到一個在施工的隧道,黃老師說,等這個隧道打通,武界的交通應該就會方便多了。
到了武界部落,第一印象是,路好小,每條都好似是羊腸小徑,僅容一台車行進其間。部落的房子,各種樣式都
有,新舊也不一。我們剛開始並沒有轉進村落,反而是順著下坡,來到了一座吊橋旁,我們將車停在吊橋旁的空地。
吊橋名為武界吊橋,看樣式應該是日據時代建築,橋身橫跨溪水,在我們所在的橋頭,有一些新的觀景平台。橋的另
一端的上頭,爬滿了藤蔓,不似橋頭這端頭光禿禿的。停車的空地旁,有一棟建築,看起來不像人住的地方,有點類
似豬舍,不過裡頭空空的什麼也沒有,所以也只是如此猜想(後來,我們問部落裡的人,才知道原來那裡是牛欄。雖
然部落已經不再採用耕牛,而改採機械化耕作,但是對牛還是有情感,所以將牛養在那裡)。牛欄旁有類似健行步道
的舖設。
之後,開會時間要到了,我們便驅車前往當地的活動中心。剛進去活
動中心時,社區發展協會的理監事正準備開會,他們或用布農族的母語交
談,或用國語,或兩者交雜著用。我在會議中擔任紀錄員,理事長先報告
目前部落發展的現況,將要發展觀光、推廣布農文化、推動有機農業生態
復育等等工作。聽著理事長的介紹,我們才曉得來那些新的觀景平台,還
有步道的舖設,以及沿途的幾間民宿都是為了發展觀光而起的。
然後老師向各位委員介紹她自己以及文建會的工作等等,在介紹中,
黃老師不僅表現出對布農文化的尊重,還不斷稱讚布農的英勇,因為布農
族有個部落是日據時期最後屈服而被遷移的部落。隨後,會議要進行今年度社區營造計畫的提案,黃老師希望給委員
用母語交談討論比較方便的空間,所以我們便在活動中心附近走走。我們發現,部落裡有不少空房子,而且沒有什麼
人在社區內走動。
在社區走訪中,我們在一棟建造中的木屋前,遇見了去年度社造員馬志強的朋友,她在鄉公所服務,主要是負責
中正部落,也常跑武界。她和我們聊到,其實在武界部落內部有一些派系上的糾紛和衝突。而這棟建造中的木屋就是
馬志強家的。我們也遇見部落的小孩,他就讀仁愛國中,平時上課時住校,假日才回來部落。他並不喜歡部落裡的房
子,因為他覺得很醜,沒有藝術感。而他最喜歡武界的水壩,因為它很漂亮。
等到社區理事們有一定結論後,我們繼續參與開會。理事會討論提案,並且對上任的社區發展協會和社造員在執
行文建會補助計畫的經費有所疑問,牽扯到上屆理事長及社造員並未完成工作和帳目交代不清的問題,黃老師答覆去
年不是她來協助,但今年她會盡力釐清去年的計畫經費問題,也希望今年部落能共同合作,部落之間不要產生裂痕。
隨後,我們去尋找相關人員馬賴──馬賴(吳世好)。好不容易找到馬賴的家。馬賴和哥哥,篤賴,還有馬志強
的表弟在灶旁喝酒聊天。(黃老師說這是原住民的習慣,年輕人不敢在廳堂放肆,所以喝酒都躲在屋後的灶旁﹔另一
方面,灶中的柴火煙薰也可以驅趕蚊蟲。)第一眼看見馬賴,直覺他應該就是很堅毅寡言的人,套句現代語,就是很
酷。
在言談中,馬賴講到有關於自
921
後他從事社區重建工作的心路歷程
。那時候,當他投入在重建工作時,他的家人並不是很能諒解。例如他的
哥哥,篤賴,那時候找他一起打獵,他沒空,感覺上兄弟之間疏遠了﹔而
且家裡的工作,馬落也無法分攤﹔篤賴也不能了解馬賴作這建工作的意義
是什麼?兄弟之間因此有很大摩擦和誤解,後來當篤賴漸漸了解馬賴從事
的工作室為了部落、為了大家好的時候,才漸漸能夠諒解馬賴。而當初武
界的重建工作,馬賴從
921
的時候,就是他一手稱起來的,一直到現在都
還在努力。
黃老師後來說,其實馬賴這一段心路的告白,其實是很難得的。因為
平時的他就真的是很酷,所以很難得能聽到他的心裡話。而透過在這場灶邊的談話,我也才更深刻體會到部落的重建
工作有多麼的困難,當初這些挺身而出的英雄,背後又承受多大壓力。
後來,天氣轉壞,下雨了。天色也漸漸暗了。我們才準備下山。
一路上,顛簸就不必說了,還下著大雨。路面的坡度吉普車往往要加足馬力才能闖過,我心裡最擔心的除了天雨
路滑,最最最擔心的就是那些還沒有作水土保持工程的山壁會不會山崩,如果困在山上要怎麼辦等等……就這樣身體
左搖又晃,一顆心也七上八下,順著來時路,卻再也沒有來時觀賞風景的心情。順利下山後,我們三個人才頓時鬆了
一口氣。也結束了此次武界的驚險之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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