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關資源分配之公平性與正義的討論,兩位研討會引言人林萬億教
授、朱雲鵬教授,已分別就其學術專業的角度提出扼要的檢討與分析,
並列舉具體之因應措施。兩位教授對台灣近年來貧富差距估算的方式雖
略有不同,但對特定區域、族群和階層失業率偏高的惡化情形,及其可
能引發的公平、正義問題,卻有著高度的共識和同樣的隱憂,這其實也
完全符合社會大眾一般的觀感與焦慮。
專業性部分,我毫無置啄的餘地。僅就兩位教授引言中已經提出的
若干議題,從我個人的一些反省和觀察,略作延伸討論。
首先,我非常同意朱雲鵬教授指出的:在近幾十年來之台灣產業結
構轉型過程中,我們的政府在組織、政策和心態的調整上,未能迅速跟
進、革新,導致像目前「就業密度高」的服務業,往往沒有明確的主管
機關,對他們的輔導或者還在起步,或者還沒有真正的開始。朱教授並
以當年國家為了振興製造業,設置了經濟部工業局的成功模式為例,主
張政府機關的組織配置及相關政策必須做適當且立即之調整。
這個建議的正確性應該是沒有問題的,工業局在當年台灣邁入已開
發國家經濟奇蹟的過程中,的確扮演了一定的積極角色。但台灣目前的
社會性質,顯然和那個時代有著相當的差別,若干後現代的社會特徵,
使我們無法再以經濟掛帥的思維來解決我們當前的困境。失業問題所牽
涉的範圍,已不完全是經濟景氣或經濟成長的問題,不管你喜不喜歡,
它涉及政治或意識型態的糾纏,也觸及複雜的社會或族群心裡結構。
這幾年中華民國中央政府,在高唱組織精簡的浪潮中,機構卻不減
反增,也不見問題的解決或效率的提高;經建部門影響力、統合力明顯
式微、、、;這都在在顯示,政府組織的調整,必須放在一個更高、更
整體的層面來思考。當前局部組織的更張,除非是放在一個更全面的政
府組織再造之遠景下考量,否則只能是權宜之計。這就連接到林萬億教
授所關心的中央與地方財政收支劃分,和地方財政困難的問題了。其實
中華民國憲政體制和國土的改造,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,這當然是
一個非常艱鉅的工程,不可能一次完成,但政府必須拿出魄力與決心,
提出推動的步驟與願景。
其次,林萬億教授提到區域間的不正義時說:「離開台北城之後,
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。、、、過去鄉村城市化、家庭即工廠的結果,使
鄉鎮有的盡是水泥鋪面的田埂,貨櫃箱型的住宅,不通的排水溝,規劃
不周的道路,以及充斥的鐵皮屋工廠。」這的確反映了台灣城鄉間的差
距,或更好說是台北與非台北之間的差距。也許是台北縣經驗的影響,
林教授很快的把問題的焦點歸結到預算和資源分配不公的議題上。
誠如我們前文討論過的,政府組織再造,中央與地方權責重規劃,
的確是我們問題的核心。但是區域間不正義的問題,在我看來其重點恐
怕還不在資源預算分配不公一端而已。根本的問題是:我們過去經濟掛
帥所主導的城鄉發展策略,並未認真思考「差異」與「差距」的不同。
我們的鄉村規劃,根本是以都市化為原型來設計的,農村因而成了滿足
都市工商發展的需要而存在;不但失血,也失去了社區的主體性。這才
是真正的不正義。
原住民各族原有自己的文化特色,各有其獨特的部落風貌、倫理規
範與生活美學;這在我們過去的發展概念裡,幾乎是不曾存在過的,更
遑論將它形塑成政策,細膩地、有耐力地去營造一個新故鄉、新部落。
差距不可怕,不尊重差異的差距才可怕;而泯除了一切差異,即使沒有
差距,那也必然是一個恐怖的世界。
最後,我還是願意強調地說:失業、貧窮不能只從經濟面去找出
路,教育部、文建會等文教部門也應該跳進來一起思考。朱雲鵬教授關
心的知識份子、輿論或所謂公民社會的形成,關鍵就在於教育、學術能
否獨立、健全發展。而社區總體營造,固然不必排斥與產業結合,但它
最終的落點應當是社區素質的提升,而不是經濟的擴張。
在思考解決失業、貧窮問題時,若將公平、正義等觀念合併考慮,
它就不再是單純的經濟或社會議題了,它成了倫理學的對象,觸及到我
們很深的價值決斷。
|